【作者简介】
苏腾荣,清华大学博士,高级工程师,中国计算机学会语音对话与听觉专委会执行委员,现为正岸(北京)科技有限公司CTO,长期从事人工智能领域的算法研究和应用落地工作。曾任职三星电子,带领团队完成亿级用户的手机语音助手的研发。曾任职华米科技,负责市场占有率第一的可穿戴产品的算法研发。曾任职海尔集团,负责海尔智慧家庭人工智能平台的规划和开发,基于该平台的应用项目荣获第十届吴文俊人工智能科技进步奖(企业技术创新工程项目奖);牵头制定了国内首个智慧家庭全屋分布式语音交互规范,并作为行业标准正式发布。
恰同学少年
——回忆高中时代
1999届 苏腾荣
我是信丰中学1999届毕业生。二十世纪的最后几年,冷战已经结束,美国逐渐习惯了作为唯一超级大国横行全球,中国正在进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探索,虽然仍落后于发达国家,但发展迅速,香港澳门的回归更令国人振奋。那时候的中学生,一方面有机会放眼看世界,一方面也要为个人的将来打拼。我们不必像70年前的祖辈那样舍生忘死投身革命,也不会像30年前的父辈那样由组织安排个人的前程命运。时代需要我们努力学习,继续深造,再反馈社会,为国家富强和民族复兴作出自己的贡献。我们的高中时代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度过的。
九十年代末正处于互联网时代的前夜,手机还是稀罕物。人们获取资讯的手段,不是看电视,就是看报纸。校园里绿荫下的几排报栏,常有老师和同学驻足阅读,一站大半天。我们班自己也订了报纸,其中就有《中国青年报》。这是一份充满朝气的报纸,尤其是《冰点》专栏,总是以独特的视角审视时政和历史,观点更是前卫而犀利,因而总能引发同学们的兴趣甚至争论。每一期报纸都被全班同学传看,几乎总要被大家翻破。记得电影《拯救大兵瑞恩》上映时,《冰点》刊登作家梁晓声的评论文章,引发了同学们关于人性与价值观的大讨论;还有一期讲述一批中国中小学生组团赴美游学故事的连载报道,令我们大开眼界,原来美国的中小学教育与我们如此不同。那时候,我们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也体现在对英语学习的空前热情上。有的同学尝试在日常生活中用英语交流,可惜没有坚持多久。而多年之后,我们才知道当时有同学在家边拖地边背完了整套《新概念英语》,这位同学后来成长为一名国际化的投资人。
高中是应试教育的最后一站,也是最关键一站。对上个世纪的人们而言,高考是一场残酷的比赛,一场生存率极低的厮杀。但即使面对这样的高考,信丰中学对于非高考科目的重视和投入仍然是惊人的。且不说生物老师会带学生进行植物和动物的切片实验,也不说政治历史老师会在课堂上声情并茂慷慨陈词,单说计算机课程这一项,信丰中学就走在了全国的前沿。当时的我们不仅是国内少数掌握DOS系统和WPS软件的中学生,更是极少数学习过BASIC编程语言的中学生。有些对计算机兴趣浓厚的同学,还参加了课外的培训,学习更高级的编程语言,甚至参加计算机编程比赛。饶有趣味的是,我印象里当时在计算机学习方面走得最远的同学,大学却学了法律,后来成了一名人民检察官。
信丰中学是一座有着悠久体育传统的中学。每一年学校都要组织校运会,即使高三的学生也一样可以参加。老师们说,身体是革命的本钱,健康的体魄既是我们应对繁重学习任务的基础,也是我们未来面对人生中各种挑战的底气。除了校运会,我们日常的体育活动也很丰富。篮球爱好者往往趁课间10分钟都要打个半场比赛,乒乓球爱好者则会选择午饭后的时间捉对拼杀;而足球爱好者即便等一天繁重的课程结束之后,也要在足球场上进行训练和比赛。每天的清晨和傍晚,学校的大操场总是热闹腾腾,很多人在这里跑步跳绳锻炼身体,同时这里也是校体育队的训练基地。多年以后,我心目中篮球最棒的同学成了直升机研究所的工程师,足球最棒的同学成了一名人民法官,而我们班的短跑健将则差一点就成了人民空军的飞行员。
作为县内最好的中学,信丰中学汇集了县城及各乡镇的学子。我也来自乡镇,和几位来自不同乡镇的同学形成了一种假期互相串门的习惯,不是坐一会儿就走的那种,而是会住下来,并且一家一家地串过去,一串可能就是一星期。平常在学校,我们互相看到的都是彼此学业方面的技能,在同学家里,我们才知道这位是书法高手,那位是围棋达人,还有人是流行歌手。后来,书法高手成了数学教师,围棋达人将手机卖向了全非洲,而流行歌手则当了医生。1997年暑假,香港回归的时候,我正在流行歌手家串门。从交接仪式前几个小时开始,我们俩就端坐在电视前兴奋地看直播报道。7月1日0时0分,当国歌奏响,当五星红旗在交接现场冉冉升起,我们俩不约而同地站起来,跟着节奏唱起了国歌,那个时刻,少年眼中闪烁着自豪的泪光。
进入高三下半年,备战高考几乎成为了我们生活中的唯一内容。做题,讲评,再做题,再讲评,日子就在这样的循环中波澜不惊缓缓向前。然而,1999年5月8日,万里之外的一件血案却打破了日子的平静: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遭到美军轰炸,三位中国记者罹难!报纸和电视纷纷报道了这一惨案,北京的学生进行了大规模的抗议游行,把美国驻华使馆围得水泄不通。我们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,有些同学就坐不住了,也想做点什么。这时班主任邱家富老师劝住了我们。邱老师说,如果想祖国不再被人欺负,现在最好的做法是好好学习,考上大学,学成以后再来报效国家。我们听话地回到了教室,但许多人默默地在高考志愿的选择问题上重新思考。为了国家的命运和前途,烈士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,我辈又岂能无动于衷?在那之前,同学间说希望将来能为国家航天事业尽一份力可能只是随意的闲聊,而在那之后,在很多人的心里科技报国已是笃定的选择。很多人,包括我自己,最终选择了电子工程专业。从研究生开始,我又选择了人工智能这个方向。作为人工智能领域的从业者,我可以负责任地说,目前中国在人工智能应用方面已经走在世界的前列,丝毫不逊于美国。
在高考临近的日子里,教室里一边充满着紧张的空气,一边又散发着不舍的味道。决战的时刻终于到来,分别的时刻也随之而来。当高考的最后一科考完,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回到了教室。不知哪位同学提议到学校附近的河边野炊,获得了一致的响应。野炊定在第二天,家在县城的同学们带来了炊具和食材,大家在河边挖灶、架锅,开开心心地玩了一整天。卸下重担的同学们,纷纷露出了久违的笑容。我每次回忆起这次野炊,当年同学们的笑容都会在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——那么的青春靓丽,那么的纯真清澈,那么的生机勃勃。这一天恰好是女足世界杯决赛,我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又约着一起在冰饮店熬夜看球。那是中国女足首次进入决赛,面对美国女足一度占有优势,但最终在点球大战中惜败,屈居亚军。当我们为女足的遗憾而扼腕叹息时,也迎来了我们自己互道珍重的时刻。
一晃20多年过去了,当年风华正茂的少年们,如今正奋战在各行各业的不同岗位上。有人成了医生,有人成了教师,有人成了公务员,有人成了工程师;有人在武汉爆发新冠疫情时逆行驰援,有人在被美国打压的民族企业里坚守阵地,也有人在机关、学校和医院里默默奉献;有的人起早贪黑,有的人节假无休,也有的人常年四处奔波。大家都努力地工作着,努力地生活着。我们都知道,人人用心地守好自己的小家,中华民族的大家就有了稳定发展的基础;我们也都知道,中华民族正处于民族复兴的伟大时代。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,我们每个人都是车轮上的小部件,既见证了这个伟大时代,也是推动时代前进的一份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