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高考归于本原
66届校友 赖竞林
【作者简介】赖竞林,男,江西信丰人。中学高级教师。历任信丰二中副校长、县教育局副局长、县文化局局长,1992年10月——1998年12月任信丰中学校长,期间兼任学校党支部书记。
在信丰中学求学与工作期间,挥之不去的话题便是高考。它象一根无形而威力巨大的指挥棒,使学校的一切工作既无可奈何又毫不犹豫地围绕它转。在应试教育的藩篱之下,很少有人能挣脱其外,独善其身。本文既有作者的工作经历,又曾广泛接触、参阅过一些资料,利用这次机会,把关于高考的话题整理一二,以求正于方家。
中国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简称高考。其定义是:合格的高中毕业生和具有同等学力的考生参加的选拔性考试。高校根据考生成绩,按确定的招生计划,德智体美全面衡量,择优录取。因此,高考具有较高的信度、效度、必要的区分度和适当的难度。虽然名义上为全国统一考试,但部分试题并非全国统一。考试形式是闭卷,采用笔试方式。高考成绩并不影响高中毕业证的发放,但直接影响所能进入的大学层次,进什么样的大学至关重要,几乎可以说影响人的一生。
高考制度沿革
1949年以前,中国各所大学招生考试的时间由学校决定,并非同时举行,考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实力和时间,安排去不同的大学进行各次高考。现在我国大部分地区,高考每年进行一次。2003年前在七月举行,2003年开始改为每年六月举行。这一改动实属英明之举,高考告别酷暑,节省了大量的社会成本。
1949年各高等学校单独招生。
1950年同一地区的高校联合招生。
1951年以全国各大行政区范围统一招生。
1952年全国统一招生。高校进行了大规模的院系调整和教学制度改革。
1966年“文革”开始,废除高考,高校停止招生。
1971年高校举办试办班,恢复招生,招收的新生初中毕业即可,但需经二年以上劳动锻炼;废除招生考试,改为推荐上学,工农兵大学生由此出现。全国高校共招收94万基于推荐制的工农兵学员。
1999年,扩大高校招生规模,并揭开新一轮高考改革序幕,开始推行“3+x”科目考试方案。
2001年,取消考生年龄与婚否的限制。
2002年,北大清华等22所高校被赋予5%的自主招生权利,并历史性的第一次实行网上录取,当年全国网上录取新生率达85%。
高考录取
根据资料,从1951年到1960年的十年间,有六年的高考,全国高校招生计划大于当年参加高考人数,这些考生是幸运的。1962年,是解放以来高校招生人数最少、录取率最低的一年。那一年,信中仅录取7人,其中肖全泉以高分录取在北航,可谓出类拔萃。1963年高考,信中文史类考生破天荒“剃了光头”。此后二年,信中高考录取人数从低谷逐年回升。1966年高中毕业生,是公认的数年来成绩最好的一届,当年学校
1999年,在扩大内需政策指引下,高校以每年递增80万的速度扩招,大学由精英教育向大众教育过渡,以至于到2006年,大学毛入学率达到25—30%。2010年,江西的高考录取率达79.6%,今年肯定超过80%。社会关注的焦点已转移到重点大学录取率以及像清华、北大等一流大学录取多少。文革前,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,根本没有像今天这样成为大众媒体、社会热议的话题。这是文化生态版图的重大变化。人们在物质生活富足以后,纷纷把目光转向教育、转向高考,给高考增添了许多寄托、期许甚至樊篱。
生源之虑,切肤之痛
九十年代我在学校主持工作的几年中,面对高考的沉重压力,痛感高一优质生源的极其重要性。学校教育,主体是学生,生源质量才是学校质量的根基。以大余为例,几年来信丰中学高一录取线比大余中学要低120分,最大分差156分,究其原因,是信丰中考高分层次学生大量流入中师、中专(含委培),其中以1995年为最。如志和中学,是年该校中考前18名全部走光,其他初中也大同小异。这种提前消费教育资源的诟病自然与信丰百姓小富即安,盼子跳出“农”门的认识有关,但主管部门未能正确疏导要求中师中专委培的人潮,也是遗憾之一。在本县委培志愿表告罄时,还派人到安远、大余调剂委培指标。生源危机不光在数量上,而且体现在能否留住拔尖学生上,每年中考前十名,能进入信中的鲜有1—2人。优质学生的流失,给本县高中教育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。地区教育局终于认识到生源危机实质上是质量危机,为制止这种局面,匆忙效仿其他地区办法,除限制中专委培指标外,于1997年开始实行被动而滞后的变革——各重点中学提前招收保送生措施,意在保全高中生源质量,但亡羊补牢,为时已晚。
联想到大学的自主招生,与当年高中招收保送生如出一辙,其本质是掐尖式将优质生源抢走。据报道,今年将有80所重点高校进行5%的自主招生,“北约”(北大系)和“华约”(清华系)等四大高校联盟抢夺优秀高中毕业生之战春节前后已经火爆开打。大学尚且如此,何况高中。
十几年来,争夺生源之风非但不止,而且越演越烈。不少名校为招揽各省高考“状元”,动辄开出几万、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元的奖学金大单,并许诺硕、博连读。在这里,分数转化为金钱,高考尖子成了明码标价的商品。外地市某一高中名校,四处招兵买马,延揽各县中考尖子,提供的优惠条件是:全免学杂费,每月给予丰厚的生活补贴,日后若考上北大清华,另加数目不菲的奖金。谁能抵挡这种诱惑?抑或要化解、阻止拔尖学生外流,生源学校要花多大代价?
北大、清华?难以承受之重
大学就像金字塔。在人们的心目中,北大清华则是金字塔的塔尖。纵观绵亘千古的教育史,在恍惚之间,我们看到了它的身影:从汉朝的太学、到唐代的国子监、再到晚清的新式学堂,最后是民国的大学……几千年来,中华文明的传承,从未离开过国家最高学府这一角色,因此就不难理解,为什么那些历史绵长的百年学府,永远都是我们这些后辈学子竞相向往的圣地。
建国以来,信丰中学考取北大、清华的学子如下表:
届别 |
姓名 |
录取学校 |
专业 |
届别 |
姓名 |
录取学校 |
专业 |
1960 |
肖承俊 |
北大 |
地理 |
2003 |
吕小林 |
北大 |
医学部 |
1985 |
黄成权 |
北大 |
地质 |
2004 |
李 明 |
清华 |
核工程 |
1986 |
赖亦斌 |
北大 |
地质 |
2010 |
王天宝 |
清华 |
工程力学 |
1979 |
邓 华 |
清华 |
物理 |
2010 |
董书海 |
北大 |
哲学 |
1990 |
魏劲旅 |
清华 |
化工 |
2010 |
罗健晖 |
清华 |
自动化 |
2002 |
叶剑飞 |
北大 |
医学部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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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55届晏秀英考取湖南工学院,三年后转入北大原子能核物理专业,1961年毕业。 |
然而,受招生政策、地域条件、竞争环境的限制,北大清华在江西的招生数毕竟有限,扩招前每年各50个左右,扩招后也就各70余个指标(含自主招生),而面对的则是全省30万浩浩荡荡高考大军,僧多粥少,厮杀自然激烈。其实,在大学版图上,我们国家还有众多历史悠久,专业雄厚的大学,它们存在于聚光灯之外,从容低调地享受另一番学术风景。他们同样精英云集,贤良荟萃,他们也是历史文化科技知识的薪火传承者,一样值得人肃然起敬,他们之所以未受青睐,主要是社会心态使然。
世界早已多元化了,但信丰百姓仍习惯于以考取北大清华为唯一尺度衡量信丰中学,仿佛其他名校和重点大学皆可忽略不计,而且数量只能上,不能下;只能多,不能少。面对社会、家长的这些期待,我们的教育是否堪当此任?这种观念滞后而又威权可怕的民意,像海啸一样,一浪高过一浪,使信丰中学饱受热议,给老师、校长巨大压力,其危害是把高中教育推向精英教育。我们希望社会能够理解,录取北大清华人数多固然欣喜,但某段年份录取少或未能录取也是常态。
进了北大清华就进了保险箱?未必。云南省教育厅2008年的一份资料显示:历年以来,云南省培养了24名“奥赛冠军”,此后却没有一人在理论和科研领域出成果;同样十多年来,云南省共有20多位“高考状元”进了北大清华,迄今为止最高级别的人才不过是企业的副科长。什么是教育?八个字:培养习惯,教给方法。目前值得忧虑的并非是否考取北大清华,而是普遍存在而又熟视无睹的一种本末倒置现象:在幼儿园里讲理想、讲未来、讲科学,如同教大学生;在大学里,我们却要教不准随地吐痰,要尊敬师长,要诚实做人,外出要请假,形同教幼儿。麻木的国人未能对这种可怕的现象产生警觉,实乃教育之殇。
在中国,自隋朝开始的“以考取仕”的科举以来,考试作为竞争手段扎根于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之中,凡1300余年,根深蒂固。法国著名思想家卢梭说:“教育是实现社会公平的伟大工具。”高考作为国家考试之一,体现了一个国家应有的公平正义,一直享有最高的信誉度。让更多的青年接受良好的高等教育,是党和政府为提高全民族素质、振兴中华而制定的宏伟目标,这一目标正在实现。高考,牵动千家万户的神经,惟如此,我们呼吁:让高考卸下所有的光环,剥离附加给它的诸多社会责任,归于本原,从升学压力的险境中走出,进入一片让人心情坦然之地。
写于辛卯春节